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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点】四十年前的傣家采风——一位老动画人的记忆

2017-09-29 09:08:05 来源:空藏动漫资料馆作者:黄传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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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画片《两只小孔雀》海报

  荐语

  在“《哪吒闹海》幕后揭秘”的文章里,我们曾向大家介绍过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的传统——“下生活”:不论是影院大片还是普通短片,摄制组成立之后都要根据影片内容选择外景地,由导演带领主创深入生活进行采风和体验。最近,前辈黄传伟老师撰文回忆了40年前动画片《两只小孔雀》摄制组赴云南采风的往事,首次披露了很多亲身经历的细节,发表于《上海采风》2017年第10期,又授权我转载于此和热爱动画的朋友们分享,我们感到非常荣幸。

  说到黄老师的本名“黄传伟”,大多动画圈的朋友会感到陌生,但提到“黄炜”这个名字,很多人就会点头了。其实,“黄炜”就是黄老师在从事动画工作期间使用的名字。黄老师是地道的北京人,中央工艺美术学院装饰绘画系壁画专业出身,曾师从于张光宇、张仃等先生。1964年进入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工作,先后参与了《小号手》《两只小孔雀》(同时兼任编剧)《哪吒闹海》《天书奇谭》等作品的美术设计,也参加了《人参果》《黑公鸡》《鹿铃》的动画设计工作,编导了多集片《熊猫胖胖》及《海力布》《雪狮子》两部短片。后来黄老师旅居日本,开启了职业画家的生涯。

黄传伟(黄炜)旧照

  《两只小孔雀》是“****”后上海美影制作的第一部动画片,讲述的是傣族少年埃拉、埃扎朋和少女依波将精心养大的小孔雀献给***的故事。虽然题材和故事离年轻的观众距离有点远,但这部影片艺术地再现了质朴、热情的傣家风情,唯美的色彩、高度写实又灵巧细腻的角色表演都值得我们去重新欣赏,动画人关于傣家采风的那段记忆也就弥足珍贵。

  废话不多说,让我们随着黄老师的文字回到四十年前的云南傣家吧!

——傅广超

动画片《两只小孔雀》剧照

遥远的旅途

  现在的影视界,为拍片赶进度已成常态,认真深入生活的例子已经少见。这让我更加怀念以前严谨的拍摄程序,和为拍好一部影片首先深入生活——采风的经历。

  40年前的1977年1月6号,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为筹拍动画片《两只小孔雀》,由导演严定宪,美术设计阿达,动画设计陆青,张景源,范本新,潘积耀,摄影蒋友毅,作曲蔡璐,工宣队师傅和作为编剧兼美术设计的我,一行十人,乘上了由上海到昆明的列车。当时的交通运输,火车算是速度很快的交通工具了,但这段旅程也要四天三夜。在那漫长的旅途中,我们这些平均年龄只有30多岁的年轻人,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因为这毕竟是自“**”十年以来第一次自由自在地进行深入生活的采风啊!

  (注:“工宣队”,全称“工人****思想宣传队”,“**”期间被派遣到各地学校、文联、作协、新闻出版、剧院、体委、科研院所、医院等文化、教育、科技、卫生、体育的上层建筑单位,以及城市街道和上述单位的五七干校。1977年初“**”虽然已经结束,但“工宣队”尚未撤离驻地。)

动画片《两只小孔雀》摄制组在龙门

  经过十年的**,从上海到云南,车窗外的田野山峦河流,都被破坏得不成样子了。昔日的美景不再,再加上冬天,一路上显得满目凄凉。我们在火车上学习了纪念*****逝世一周年的悼念文章。顾不得火车上的拥挤,学习之余,大家轮流打着扑克,再就是随便的聊着天,感觉到了精神上的轻松。久而久之,旅途生活的单调,使我们觉得时间很难打发,旅途又那么漫长,而风景的变化是那么千篇一律,疲倦了,迟钝了。好不容易“挨”到了昆明。

  听说从上海的电影厂来了摄制组,云南的文化局很热情的接待了我们,首先是按我们的要求,找到了在昆明市工艺美术公司每天正在推销石膏像的蒋铁峰,(我们要聘请他来做该片的主要美术设计),经过几次交涉,工艺美术公司同意了让蒋铁峰参加今后摄制组的采风和同回上海进行创作的请求。

采访刀美兰

  为了深入了解傣族的舞蹈文化,我们决定采访云南歌舞团著名的舞蹈演员刀美兰,谁都记得在新中国建立15周年的东方红大型舞蹈史诗中,由刀美兰领舞的傣族的孔雀舞,那靓丽的动人的舞姿,为全国人民所喜爱,我们很希望面见这位著名的演员。

  刀美兰接受了采访,如约的和我们见了面,谁知道导演严定宪刚刚向她提出我们的愿望,刀美兰竟然泪流满面地哭了起来,在大家愕然的情况下,刀美兰就像见到了久别重逢的朋友,向我们哭诉了“*****”中她在云南被一小撮歌舞团的造反派迫害,不仅被剥夺了表演的权利,正常的生活也得不到保证,只能衣衫褴褛地流落昆明街头。直到*****得知这样的情况,下令云南的解放军保证刀美兰的安全和生活,这才使她能够度过“**”的十年动乱。

动画片《两只小孔雀》摄制组与刀美兰合影留念。左起:严定宪、陆青、黄传伟、范本新、阿达、刀美兰、蔡璐、工宣队师傅、张澋源、蒋友毅。

  刚刚走出**的我们都被她的遭遇深深打动,同来的几位女同志都已经哭成泪人了。当提到继承傣族舞蹈文化的时候,刀美兰向我们透露了一个信息,她挑选了一个白族的年轻的女孩子叫杨丽萍,表演孔雀舞十分精彩。我们为傣族的舞蹈后继有人感到高兴。采访结束后,刀美兰为我们表演了几段精彩的傣族舞蹈,摄影为她做了记录。拍完纪录片,我们几位搞美术的,又邀请刀美兰坐下来,我们画了她的速写写生,这张水粉写生,我一直珍藏到现在。

黄传伟笔下的刀美兰

飞越滇池

  在昆明,办了几件必要做的事,进行了休整。过了两天,我们就准备飞往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从昆明到那里,飞机只能先飞到思茅(现普洱),再坐长途汽车到景洪,那时候的航班只有老式的苏联的安-24双翅膀的飞机,容纳30多个乘客。

动画片《两只小孔雀》摄制组在滇池

  飞机起飞后,我们摄制组的同志都很兴奋,边吃糖果,边是说笑。可是飞过滇池的时候,气流突然有了变化,飞机一下子掉了一百多米的高度,窗外的白云,从飞机的下面一下子升到了飞机的上头。多数人都是第一次坐飞机,不由得反应强烈。阿达呕吐起来,大家的心也一下子都拎起来了,没有人再说笑,机舱内空气充满了紧张的气氛。还好,过了滇池,飞机就恢复了平稳,又飞过几座大山,总算安全降落在思茅机场。下了飞机,我们再坐长途汽车,翻过很多盘山公路,最后才到达了西双版纳的首府——景洪。

傣家人——热情的民族

  第一次来到西双版纳,大家的心情都非常兴奋,在招待所里,大家都睡不着觉。第二天早早起来站在招待所门口集合,还不知道东南西北往哪里去的时候,只见远远的走来一批人,打头的顶了个草帽,脖子上围了条洗脸毛巾,像是老师带着一批学生。走近一看,哎!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打头的竟然是阔别了十几年的大学高两级的同学丁绍光!他正带领云南艺术学院的一批画画的学生,在这里写生。这么一来,要去附近的什么地方写生,丁绍光自然指指点点教给我们。于是三五成群,分成若干小组,就按照他的指点到周边去采风。

出发去写生

  说是采风,实际上就是到傣族地区了解当地的生活习惯,水土风情,以及影片需要的人物风景的写生。当时我担任影片的编剧兼美术设计,所以除去观察傣族人民生活以外,还要画一些傣族的男男女女,特别是傣族的孩子。

  当地的村干部很配合我们的工作,听说是上海电影厂来了人,又值“**”以后的第一次,那些村里的姑娘孩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抢着过来“上电影”。我们这些画画儿的,手里没有摄影机,只能比比划划的用汉语和他们解说是画写生,一个人要坐20分钟到30分钟。经过村干部的翻译和解释,结果,我们每个人面前都排了小小的队伍。

 

黄传伟为傣家孩子画的素描像

  好在一月份那里正是农闲,一个人在那里画画,许多人围着你耐心的看着,弄得我们这些画画的好紧张。尽量抓紧时间,努力的准确的完成每一幅画。回想起这些,我们觉得那时真是碰到了好年景,听说近年来到那里去画写生,谁被看中了都会向你提出需要模特费,讨价还价,有时候还不欢而散,哪还会有这种排队等你来画的事儿呢!这些也许是全国向“钱”看的一致表现吧!

黄传伟笔下的傣家女孩

 

动画片《两只小孔雀》人物造型

  过了几天,大家对于我们这些外来客也逐渐都熟悉了,围在我们身边的人也就逐渐减少了,但是每天我们都要画三个五个的速写头像或者彩色的写生,有的小孩子甚至于被这个画完了,还要再找那个画一张,于是我们就在不通傣族语言的情况下,用手加表情比划着,和这些质朴的人们,进行着各种交流。为了怕吃中饭浪费时间,很多次我们只是带个白馒头,加上一个军用水壶,就解决中饭问题了。傣家人的热情,也激起了我们采风的热情,我们和傣家人一直友好相处,很温馨,很大方,也很合作。

小小的温泉

  有一天,一个村民告诉我们,附近的一个地方有温泉,但是要骑脚踏车走十几公里。温泉!那是城里人多么向往的地方!于是阿达、蒋铁峰和我,借了三辆脚踏车,即刻出发一起寻找那个温泉。

  骑了很远的路程,好不容易找到了温泉,差不多已经到了中午。那是一个竹林环合灌木丛生的石沙盆地,有半个篮球场大小,由颗粒很小的黑色石子铺在浅浅的温泉水底,在中午的阳光下熠熠生光,真是一个理想的天然浴场。周围没有人影,也没有任何声响。我们三个男人大着胆子,脱了衣服就跳进了温泉。其实温泉的水,只没过膝盖,下面铺底的黑石子空隙不断的有热气泡泡湧上来。坐在那里,享受着冬天暖暖的阳光和泉水恰到好处的温度,从小不接触温泉的我们,十分新鲜,很是惬意。

黄传伟在西双版纳

  正当我们三个得意忘形的时候,从竹林中突然窜出来几个十几岁的傣家小姑娘,就像没看到我们三个人一样,嘻嘻哈哈的,脱了统裙短衫也跳进了温泉。她们旁若无人,明明看见我们三个人坐在温泉里面,就像我们根本不存在似的,或者认为世界上都和这里一样,男女在一起洗浴是很自然的事,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她们用傣语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话,很自然的洗起了澡。

  这更让我们三个大男人窘的不能动了。还算是蒋铁峰机灵,趁着那几个女孩子正忙着自顾自的时候,突然几步窜到了温泉边上,趁机穿上了短裤,竟然又拿起笔来画起速写,记录这难得的场面。阿达和我坐在温泉黑石子底上,抱着腿面对面互相遮挡着,好不容易慢慢的挪动到岸边,抓起衣服,躲进了竹林,这才总算是逃过了这个尴尬的场面。至今,那个竹林环抱的难忘的温泉,闭起眼睛还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黄传伟笔下的傣家女孩

傍晚的澜沧江

  澜沧江是流经西双版纳的主要河流(流到境外就叫湄公河),就在我们住的招待所后面不远,晚饭以后没有什么工作了,我们就到江边去玩。有一天,我们忽然注意到,远远的有人在那里游泳。

澜沧江上泛舟

  1月的天气,云南还并不太冷,但是澜沧江的水源是从川藏雪山上融雪流过来的,江水很冷,冷得有些刺骨,这个季节有人游泳,使我们非常好奇。走近一看,原来是当地的傣族人正在洗澡,江流的上游聚集着一群人,下游又聚集着一大群人。西双版纳的晚间七八点钟天光还很亮,可以明显的看出来,上游的那些是男人,下游的那些是女人。有些傣家人看到我们这些客人很奇怪,就比划着告诉我们,傣家人的传统风俗,男人一定要在上游洗澡,而女人必须在距离5到10公尺以外的下游才能洗澡,这样大家才能洗得干净,这是规矩。原来男尊女卑古老的传统,不仅在汉族,在傣家也是一样的。

头发长的秘密

  傣族的女人们,无论年纪是大是小,都留着长长的黑头发,平时总是把头发挽成髪髻,微微偏向一边,显得非常妩媚,非常可爱。而我们汉族的妇女,特别是经过**岁月,大家留着千篇一律的“**头”,不是短髪,就是梳着小辫子。**之后,汉族的女同志见到这些梳着自然长发的妇女们,显然非常羡慕她们,但是又不知道她们是如何把头发保养的那么漆黑、漂亮,一直怀着疑问的心情。

黄传伟笔下的傣家人

  渐渐和她们熟悉了以后,我们同来的女同志问了一下懂汉语的傣族姑娘,结果让我们很是吃惊,原来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处于中国的亚热带气候,盛产大米,大米是他们的日用食粮,而她们自古以来就发现了洗米用的淘米水,是头发非常好的天然的营养“汤料”,傣族的女人,隔三天五天吃好晚饭,就用淘米水把头发浸湿揉搓,然后走到澜沧江去洗澡,头发得到了淘米水的营养,就变得又黑又亮又长,难怪!我们为傣族人的聪明才智感到佩服,利用生活里的现成的东西,很方便的达到美容的目的,值得为傣家人赞美喝彩!

泼水节的遗憾

  泼水节是傣族人民最盛大的节日。每年4月中旬,傣族人用纯净的清水相互泼洒,祈求洗去过去一年的不顺,迎来崭新的一年。大家去赶摆、赛龙船、放高升。泼水节是傣族的新年,又名“浴佛节”,是展现傣族水文化、音乐舞蹈文化、服饰文化、饮食文化和民间崇尚等传统文化的综合舞台。

  参加泼水节,有助于了解傣族感悟自然、爱水敬佛、温婉沉静的民族特性。同时泼水节还是加强各族人民团结的重要纽带,1961年4月13日-15日,*****来到景洪,和傣族人民共度泼水节,祈愿傣族人民的幸福安康,此事至今一直成为傣族人民家喻户晓的美谈。当时作为编剧的我,很想把泼水节热情的场面写入剧本,亲身体验这热烈的场面。非常遗憾的是,泼水节要等到4月中旬,而我们还要按照影片摄制日程回到上海工作,亲身参加泼水节的愿望,这次只能是落空了。

2017年,黄传伟根据40年前的写生重新创作了油画《我家带刺的护院栏》

  40年过去了,至今我还怀念那美丽的西双版纳,那质朴的傣族人民,那无拘无束的一个多月的采风生活,以及我们值得思念的创作团体。

  谨以此文纪念40年前那逝去的岁月,纪念我们已故的好友:阿达、陆青、潘积耀、蔡璐,以及他们为动画电影做出的终身的贡献。

动画片《两只小孔雀》摄制组在傣寨

  动画片《两只小孔雀》主创人员

  改编:集体 执笔:黄炜 导演:严定宪

  美术设计:蒋铁峰、阿达、黄炜

  动画设计:张澋源、陆青、范本新、

  潘积耀、孙总青、杜春甫

  绘景:江爱坚、高阳 摄影:蒋友毅

  作曲:蔡璐 独唱:朱逢博

  合唱:杨浦区少年宫合唱队

  演奏:上影乐团 指挥:姚笛

本文原载于2017年第十期《上海采风》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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